住进布达拉宫,我是雪域最大的王。流浪在拉萨街头,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。
—— 仓央嘉措
冰野重川,万里无垠,这里是离天最近的地方。
赤色经纶与黝金佛文相辅相成,淌漾在这茫茫凡尘间,被风不经意地撩起。冰冷的是末世苍雪,呼啸的是万丈柔情。
天若有情天亦老。纵使如此,他仍要点一支烛,照亮红尘的迷途。借耀世的星光,着锦缎绸装;越千层的阶梯,解一世相思。
他是游走在欢歌宴舞间的流浪情郎,伴着错落有致的鼓点敲打着佳人的心房。舞姿妙曼女郎的杏眸,好似与他曾有过前世的回眸。顷刻间所有执念都烟消云散,只剩默然,相爱,寂静,欢喜。
于千万人中,把你遇见。
眉眼低回,芳华倾泻。飞袂缥缈,修裾溯空。佳人舞姿翩然如轻云笼月,辗转回旋如风吹落雪。一个转身,她的明眸善睐,她的修眉联娟,她的光润玉颜,她的一笑倾城,她的好,她的善,都在这个歌舞升平,觥筹交错的雪夜,被他纂刻在心。
他飞蛾扑火般不计后果地日日寻她,自知纸包不住火。只是未曾料到这把火竟殃及了池鱼。
布达拉宫中的掌堂师将这段禁忌的爱恋冷酷无情地扼杀,冰天雪地中将她处死,又将万念俱灰的他幽闭于深宫——生死两隔,不得复见。缘起即灭,缘生已空。他用半世哀伤,写下“第一最好不想见,如此便可不相恋。”
半世流离,半世冰霜,一生沉寂,一生独殇。
相思难却,芨草飘飘,山高风冷,雨雪潇潇。
莫怪他风流倜傥,对清规戒律熟视无睹——无论贵为达赖,亦或是流浪情郎,他生来为人,无可否定。佛曰,人生有八苦:生,老,病,死,爱别离,怨长久,求不得,放不下。
生来为人,又叫他如何放下?
仓央嘉措的一生,通悟过佛家真理,浏览过凡世红尘,看过政治的勾心斗角,也当过权利阴谋的替罪羊。
但他未曾后悔,只因他有他的理——即使身为佛家之人,也能持有不避世俗的心境,邂逅世井凡间的爱情,追求如莲的纯净与自由。
正是这坚定不移的理,支撑着他以爱情自由之名,反叛森严戒律——即使爱人已死,他被幽闭,被废黜,被押解回京,那不屈不挠的“理”依旧坚定如初。
情与理始终是相辅相成,密不可分。人一旦有了理,就有了追逐情的勇气——仓央嘉措所执着的,不过是年轻的爱情与自由之情,为此哪怕玉石皆焚,也在所不惜。
广袤的高原之上,离苍穹最近的地方——若是有位红袍绸缎的僧人停驻在寒风呼啸的山岗,他会安静地对你说:
“上一世,你与我擦肩而过,我成了那雪域孤单的王。”
“这一世,你若答应随我流浪,我便是你最美的情郎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