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有一座岛。

《乡间夜戏》

“喝完这碗艾叶汤,我们就去赶车,晚了就赶不上了。” 外公将汗巾撩在脖颈后,转过身来,一张黝黑的脸笑着对我说。他的眉眼难得柔和起来,眼睑处挤出了一弯瘦而窄的月亮,将沟壑沉闷的皱纹照得苍白而锃亮。


“今天又是演的哪一出?” 我问。

“游园惊梦。”


七月早已到了末尾,八月的蝉鸣也不过是为燥热的夏夜徒增无趣。坐在自家院子前脱了红漆的门槛上,闲惬地剥着花生壳,并不算是一项极其消耗劳力的活。但在闷不出一滴水的仲夏里,的确算不上是一种享受。外婆的手法娴熟而快速,相比之下我不过是那个盯着头顶盘旋不停的蚊子发呆的人,好像如此便慢无声息地耗尽了几辈子的光景。


刚咽下的艾叶汤还有淡淡的苦韵犹存,我在一片漆黑中被外公拥护着,挤上了进城的晚班车。说是车,倒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车,不过是一片铁皮盖子,遮着三个摇摇晃晃的轱辘橡胶轮,风烛残年的汽油缸跟拉风箱般直喘个不停。


恍惚人间景,疑是梦中来。


昏暗的提灯晃荡着,野草纵生的乡野有着荒凉的美感,连夜里的晚风都有了一丝稻田的清甜。我看见一座座立起的孤独坟头,向我逼近而又远离,仿佛生者可以死,死者可以生。是谁,在最深远的寂寞里,咿咿呀呀地唱着——


“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悦事谁家院。”


“原来姹紫嫣红开遍,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。”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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